寒雨流萤

「翔叶」陌路柏拉图 (完)

#我是垃圾桶里最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样

07.

苏沐橙也是愣了好一会儿，不过她第一反应没有为自己辩驳，而是眼神微妙地扫向孙翔手中的申请表——可以看出翔哥花了多少心思的密密麻麻的表格。

“不是吧……”苏沐橙调笑道，“是谁之前说对学生会没兴趣的来着？”

孙翔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。

孙翔僵硬着和苏沐橙互怼了好一会儿，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，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打断二人。

“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
苏沐橙看见这个扎着单马风风火火的学姐，甜甜地乖巧地——看得孙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地——笑了一下，“果果姐。”

陈果也对着苏沐橙笑，笑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身旁还站着个小学弟，连忙转头看他。“你是……？”

孙翔打小不擅长和女孩交往，和学姐见面——还是掌握自己“前途”的学姐——就更不知道怎么自我介绍一下，只能求助地看向苏沐橙。

苏沐橙一幅“我就知道”的表情，朝着孙翔特意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，伸手夺走了孙翔刚刚死活不给她看的表格，递给了陈果。

“哦，来招新的啊！”陈果扫了几眼表格，又上下打量了孙翔一番，嗯……看上去是个能做苦力的主，还能当门面吸引小学妹——想到这儿陈果就咬咬牙，刚刚自己亲自出马去招揽高一那满地迷妹的周泽楷，结果竟然被隔壁宣传部的楚云秀抢了先。

陈果深呼吸一口，平静下来，越看孙翔越满意，笑对着孙翔嘴上开口问苏沐橙，“沐橙，叶修呢？”

“不知道诶，刚刚还在这里的？”苏沐橙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叶某溜走的方向，有些迷惑。

孙翔对叶修这个名字反应不大，只知道是编程竞赛的学长，对其即尊敬又想要超越，面上一点儿变化没有。

苏沐橙看他那样子就更奇怪了，叶修问过她孙翔的名字，还夸人帅——这事儿蛮常见，叶修也夸过周泽楷等等，但叶修当时那个有点小骄傲的表情她是第一回看到——而孙翔竟然啥都不知道的样子，难道……

苏沐橙奇怪地看了孙翔一眼，被看回来的时候心虚地转开眼，满脑子一个怎么想怎么别扭的想法:

难道……叶修是暗恋？！

不得不说，她也真相了。

08.

苏沐橙被自己惊得魂飞天外之时，叶修正窝在不远处拐角里叼着根棒棒糖，完全没有露面的意思。

“干嘛呢叶修？”

光明正大偷窥中的叶修被吓了一跳，棒棒糖的糖棍上下跳动着，含糊不清的话从糖里传出来，“哟，方锐大大啊。吓死我了。”

方锐不吃他那一套，抖了抖手里策划部的传单，很没好气地抱怨，“柔妹子可都顶着大太阳发传单呢，你干嘛呢？”

叶修把棒棒糖拿在手里，“别这么说，您二位可是我们策划部的招牌啊！我？这不是暗中审核学弟呢？”

方锐顺着他棒棒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，看到了兴欣三大美女之二和一位学弟站在一起。

“这不是……孙翔嘛。来策划部的？”

“嗯？”叶修愣了，“你认识？”

“你不认识？”方锐眨了眨他真诚的大眼睛，“也是哦……没准全高三男生都认识了你也不会认识。”

叶修纳闷了:“为什么？”

“相信我，全高三男生……”方锐深情款款地与他对视，“只有你一个永远不出来打球。”

叶修把棒棒糖含了回去表示闭嘴。

“另外一提，苏妹子和孙翔可是高一公认最适合情侣之一啊，你这位不亲可比亲更亲的哥哥要不要管管？”

“苏妹子～陈姐～”

光听这有形的小波浪就知道哪位方大大出场了，苏沐橙反手从桌上又抽了一打传单，微笑着递给他，“发完了？还有呢，别客气。”

方锐眼睛里满满的迷惑，“不能这样吧……苦力也要休息的吧。”

苏沐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真诚地看向他，“也是哦。那方大大把柔柔叫回来吧，她是该休息了。”

“性别歧视吗喂！”

抗议无效，美女至上。

这时方锐像刚看到孙翔似的，向小学弟笑着打了招呼，问了一句，“翔哥来策划部？”

孙翔点了点头。

陈果接话，“就是不知道叶修那家伙跑哪儿去了，他不在我也不好直接决定。”

方锐眨了眨眼，装作无辜地问，“叶修？他说……”

苏沐橙下意识相信了他真诚的大眼睛，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捂他嘴了，方锐的话早已溜出来。

“叶修说小学弟太帅了而且已经是校乐队的人了，不适合来不见天日的策划部还是留着造福人类吧。”

方锐喊完一句“我去发传单”立刻转身就溜，去向劳模唐柔同学看齐。

留下孙、苏、陈三足鼎立，一片死寂。

苏沐橙:方锐你给我等着……

陈果:校乐队……还是算了……又忙又麻烦还总和策划部的安排过不去，别难为人小学弟了……

孙翔:我这是被夸了还是被拒绝了？

叶修:……(虽然听不见但是知道这情况方锐一定没说人话)……孙翔和沐橙……

方锐，一己之力力挽狂澜(？)。

09.

叶修和孙翔不合。

“真的吗？”苏沐橙反坐在孙翔前桌椅子上。

“真的啊。”孙翔早上踩着驱逐铃出的寝室，早读下才得以啃上一口已经冰冷的饭团。

差点噎死前他单手拧开水杯，灌了一大口刚倒的热水，彻底咽下去才接着说，“不过不是上次策划部那事儿。乐队确实太忙了。”

“是你每次都输给叶修？”苏沐橙心直口快，说完才一把捂住自己。

孙翔倒很干脆，“是有点不爽吧……”

“那是什么？”

没想到孙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，懵了，“你不知道？”

那是孙翔还直男……咳咳，认为自己还直的时候。

说起来，离学生会招新也不远。

是高三毕业典礼。

高三毕业早于高考是惯例，这样毕业典礼就可以兼任动员大会，省了一份时间。

毕业典礼刻意避开了工作日，开在周六。

孙翔是周末不离校的留宿生，那个点儿除了打球也想不出干些什么。

但刚巧那一天晚上高三的学生开完大会就自由活动去了，剩着高一高二的，凑个半场又玩不起来。

非常礼貌谦让地打了一会，几人觉得没意思，纷纷走了。孙翔也回了寝室随便冲了一把澡，竟然就这么早早睡着了。

每天熄灯后睡觉前的那一段时间，所有住寝室的学生都想着白日里不敢放肆思索的秘密，孙翔不例外。

他从被窝里艰难地伸出手，让冷保持自己清醒。手臂触冷，非条件反射地就想缩回去，却被高级神经中枢命令停下，做更有意义的行为。

他蛮幼稚地掰起手指，一边回放这一天的经历，一年数数。

数……他看到暗恋对象的次数。

如果两只手不够数，他就会把张开的双掌合并，作为无教派人士，虔诚地向不知姓名的神明祈祷——

我想在梦里见到他。

虽说也有成真的时候，但多半时间天上的信号还是不好，接收不到孙翔小同学的祷告。

作为补偿，有时候一天没见着他，正垂头丧气郁闷着呢，他就偏偏入梦了。

这是什么道理。

孙翔又气又喜。

比如这一天，他梦见那人澄澈的眼眸。

他醒了过来。

那个梦果然不是区区日思夜想的补偿。

因为也是那一天，孙翔收到了第一封、来自同性的情书。

上面就六个字:

谈恋爱吗。

——叶修。

10.

孙翔，除了暗恋对象，看到别的男的打赤膊都会恶心的那一类……

死直男。

叶修，在当时，还是「不是暗恋对象的男的」那个分组里的人。

另外两个分组是:

「暗恋对象」「女的」

唯一被知情的同桌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，沉重地点点头，“嗯……真相只有一个！”

“啥？”

“真相总是很难获得的嘛催什么催。”

“我没催啊，我只是想问……刚刚那句日文是什么意思？”

同桌翻了个白眼。

“苏沐橙？”孙翔怎么也没想到能扯到这么熟悉的人，“又关她什么事了？”

同桌刚想开口，又闭了嘴笑着看向孙翔，孙翔刚想问他怎么突然笑得这么诡异，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。

“有人叫我吗？”

是苏沐橙。

“哦，也没什么，”孙翔扭头看她，“就是想问问你，和叶修熟吗？”

半个苏沐橙明面儿上亲切地微笑，心底里一边震惊一边暗骂这一对儿，竟然都找她问对方的事，搞得她有苦难言，有狗难叫，有狗粮难吃。

另外半边的苏沐橙思考半晌，得出了一个标准答案:

叶修不是单恋。

他们俩不仅搞(看对眼)了。

还搞(看对眼)得很快。

这么说呢，这种推断……

苏沐橙，真相之王，直觉之神，一个惹不起的女人。

11.

“果然啊……”

苏沐橙离开后，同桌又是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，老神在在地摇头晃脑。

孙翔一手过去把他脸给扶正了，“果然什么？”

“叶修想让你离苏女神远点。”

“啥？？什么玩意儿……”

次日，下午。

孙翔照常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和荷尔蒙——仅限表象。

十分钟内他几乎没怎么摸过球，一直在线外游走，简称心不在球。

同队方锐一个球过来，孙翔在球距离脸5cm时躲开，又在球过脸10cm时拦截住，防止它砸到身后路过的学生。

方锐走上来，先是不经意地向他身后看了一眼，随后接过球，问:“孙翔你今天怎么了，失恋了？”

孙翔没答，反问他，“诶，方锐，你是高三的对吧？”

“(哔)不是吧，你才知道？”方锐震惊了，深觉孙翔这个男的他没有心，他辜负自己的兄弟情。

“那问你一下，你认识叶修吗？”

方锐愣了，又不自在地瞟了孙翔身后一眼。

“认识啊，一个班的。咋了？”

“没事……就问一下。”

“认识？”

孙翔摇了摇头，“没见过。”

孙翔回场上。

方锐使劲儿憋笑。

身后路过的、黑发白衣的、假装散步实际上来看小学弟打篮球的、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托人塞小纸条的、一直以为自己是单相思自作多情才没得到回应的、孙翔“没见过”的“高三学长”兼他的暗恋对象——叶修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，被操场的塑胶粒绊得狠狠踉跄了一下。

12.

那天之后，孙翔三天没见到自习室里手指白净修长的学长。

三天后学长又来了，带着厚厚一叠教辅加书，边写边背，几天后就只剩教辅了。

那之后不久，高一二投入充实的暑假时，学长就离开了R高。

现在——他短暂地回来了。

回想起来，现在的孙翔站到了当年学长的位置上，以他为动力努力着。

而他所不知道的是，当年的叶修，也以他为动力。

能以对方为动力，实在是模范双箭头。

孙翔看着学长把海报贴到墙上——最中央最显眼的地方。

有点高，他踮起脚把边角推平。

孙翔一直假装看别的海报，实际拿余光瞟着学长。

瞟到他走过来。

！！

孙翔有点激动。

“同学，问一下，”学长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，孙翔面朝他，眼神躲闪，“你知道冯宪君老师现在的办公室在哪里吗？”

“3号楼，321。需要我……”

学长笑了笑，“不用了，你不去上课吗？”

“我自习……”

“那也还是最好去吧，快高考了吧？”

孙翔点头。

“如果有时间，欢迎来R大的讲座看看，主讲人又帅又厉害。我先走了。”

学长走后，孙翔凑近看了一眼R大的海报。

主讲人:(并不自愿的)叶修(计系大佬，听不了吃亏)

最后孙翔还是去了讲座。

首先叶修这人确实厉害，他的讲座加冲刺阶段学习经验分享说不定真有点用吧，其次那个时间段他也正好闲着，再其次自己本来就对R大有兴趣总得了解一下吧……

说白了就是不想承认自己被学长一说就欢喜地来了。

可怕的是孙翔眼神过一圈，看见不少和自己一样的高三学生，还不少正小声论着叶修。敢情都是冲着叶修来的？

孙翔很没有资格地表示不可理解。

“接下来，欢迎今天的主讲人——叶修学长！”

孙翔抬头。

哦，叶修长这样啊。

孙翔低头。

等等？！

孙翔又抬头，看到黑发黑眸，白衣黑裤，手指修长，拿着演讲稿的人正扫视整个大厅。

他确定那个眼神最后落在了自己脸上。

他是叶修？？？！！！

叶修就是他？？？！！！

孙翔惊喜着混乱了。

台上的人俯身微鞠躬，随后开口。

“下午好，我是R大计算机系的大二学生——叶修。”

真正听到这一句，孙翔已经无力震惊了。

他能听到前排女生的讨论，比如“啊啊啊啊叶修学长原来这么好看的吗”“而且还学习全能我爱了呜呜”。

孙翔心情复杂，他一边悄悄骄傲于她们对叶修的夸赞，一边又担心这么优秀的叶修如果不喜欢他了——

那会很伤心吧。

“所以说，你想把学习追到手，最好的方法不是写一封情书——学习可能不知道你是谁——而是站在它面前，让它知道是哪朵祖国的花儿在坚定不移地喜欢它、热爱它、追它。比如只拿一支黑笔，刷一节课的题。”

孙翔想，这里处处暗示。

就算可能是自作多情也好，我也想让你知道是谁坚定地追逐着一个连名字也不清楚的学长。

来结束这无谓的柏拉图。